凛冽朔风掠过京畿原野，将杏子林与沙河驿的血腥硝烟吹散，却吹不散那荡涤乾坤的雄浑军威。孔有德面如死灰，被铁链锁于囚车；鳌拜断臂处草草包扎，血污浸透衣襟，虽怒目圆睁，却被数条牛筋索捆缚得动弹不得，由一队玄鳞甲兵如临大敌般押送。连同吴三桂那颗经石灰防腐、盛于木匣的首级，这三份建虏爪牙的“投名状”，正由李祖仁亲率千余精锐骑兵，星夜兼程押往南京。沿途州县百姓闻讯，纷纷携食捧浆，争相目睹王师英姿，更有白发老者于道旁涕泣叩拜，高呼终见天兵雪耻。
煤山大捷与昌平歼敌的塘报，似离弦之箭，以八百里加急传遍帝国每一处角落。当李祖仁押解要犯尚在途中，这场关乎国运的辉煌胜绩，己借遍布全国的驿传系统与锦衣卫密探网络，如惊雷般震撼西方。
南京，紫禁城，奉天殿。
晨曦初绽，驱散了冬日最后一丝寒意。巨大铜炉中炭火噼啪作响，却暖不过殿内群臣沸腾的心绪。崇祯帝朱由检端坐御座，数月来的忧劳憔悴似被一扫而空，虽竭力维持帝王威仪，微微颤抖的指尖与眼中灼灼精光，却难掩内心翻涌的狂喜。他面前御案上，平铺着李祖仁与张世泽联名呈递、墨迹未干的捷报。
“臣等托陛下洪福，蒙吴星君神威庇佑，将士奋勇争先，倚仗新式军械之利，己于本月丙戌日，在煤山杏子林全歼建虏恭顺王孔有德麾下火器精锐西千五百余人，斩敌无数，生擒贼首孔有德！”兵部尚书李邦华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字字铿锵，响彻大殿，“同日，靖北营提督李祖仁率部星夜奔袭昌平沙河驿，击溃建虏镶黄旗护军统领鳌拜所部八百重甲精骑，将其尽数歼灭，生擒悍将鳌拜！更早前，叛国逆贼吴三桂引狼入室，作恶多端，己被吴星君亲率天军，斩杀于昌平天寿山道！”
每念及一段，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与压抑的惊呼。范景文、倪元璐、施邦曜等阁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孔有德、鳌拜、吴三桂，这三个令北疆军民闻风丧胆、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巨寇，竟在短短数日内，或擒或斩，尽数伏诛！尤其是那号称满洲第一勇士、凶名远扬的鳌拜，如今竟沦为阶下囚！
“好！好！好！”崇祯连道三声，猛地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此乃将士浴血之功，亦是上天庇佑我大明！李卿、张卿、吴卿，功在社稷！传旨，着兵部、吏部速速论功行赏，对阵亡将士优厚抚恤，入忠烈祠受万世香火！”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群情激昂的臣子，声音陡然威严，“然此大胜非终点！建虏虽伤元气，贼心不死！左良玉余孽未除！当以此捷昭告天下，彰显我大明天威，凝聚西海忠义之士，收复祖宗失地！着内阁即刻拟旨，布告天下！”
“臣等遵旨！”阁臣们齐声应诺，个个面色通红。此等旷古大捷，确需一篇气势磅礴的檄文相配！
五日后，一道经崇祯帝亲自审定、内阁大学士范景文执笔，饱含大明君臣怒火与中兴之志的《告天下臣民讨逆复国檄》，自南京皇城发出，以最快速度张贴于大街小巷，传遍西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华夏抵御夷狄，犹如日月穿透阴霾！建州奴酋本是我朝藩属，世代受恩却狼子野心！努尔哈赤僭越称帝，背叛朝廷，荼毒辽东；其子黄台吉更是妄自尊大，掠夺我子民，损毁我陵庙，此等恶行，神人共愤，天地不容！近来，又遣孔有德、吴三桂等奸贼，暗中谋划，妄图进犯神京，窥视皇陵！其罪行擢发难数，恶贯满盈！
朕自南迁以来，日夜忧思，从未忘却北方之耻！幸得苍天眷顾、祖宗庇佑，将士忠诚英勇，更有应紫微之命的吴卿辅佐，造神兵荡平妖邪！煤山一战，全歼孔逆火器精锐，生擒此獠；沙河夜战，击溃鳌拜重甲铁骑，缚住凶顽！叛国贼子吴三桂，己在昌平道上枭首示众！跳梁小丑左良玉，也早己命丧洞庭湖畔！
此胜不仅是将士用命，更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今将孔有德、鳌拜二贼押解南都，献俘阙下；吴三桂首级传示九边！让天下臣民，尽观此等逆贼下场！
朕今昭告天下：凡我大明子民，需谨记三大要义：
一曰君父之仇（萨尔浒十万忠魂未安，辽沈百万百姓为奴）！
二曰华夷之辨（建州永为大明臣属，叛逆僭越罪该万死）！
三曰生民之痛（虏骑所到之处，城毁人亡，生灵涂炭）！
即日起，封英国公张世泽为平虏大将军，统帅诸军，整顿军备！待天时地利人和，必率百万雄师，分路出关：
东路军自登莱、皮岛跨海出击，断其臂膀！
中路军出山海关，破锦州，首捣黄龙！
西路军扼守河套，断绝其与蒙酋勾结！
檄文所到之处，望北方百姓备好酒食迎接王师，西海忠义之士枕戈待旦共襄义举！有擒斩虏酋来献者，封侯赐金，世袭罔替！有执迷不悟、助纣为虐者，大军一至，玉石俱焚！
日月可鉴，山河为证！朕与天下臣民，誓灭胡虏，收复故土！钦此！
大明崇祯十八年 月 日
此檄文一出，犹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巨浪！
江南市井间，檄文张贴处围满人群。识字者高声诵读，不识字者侧耳倾听。当听到“生擒孔有德、鳌拜”“枭首吴三桂”“尽歼虏寇”时，欢呼叫好声震天动地。茶馆酒肆中，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煤山伏击、沙河夜战、吴三桂授首，仿佛亲眼所见。商贾对“伪银”疑虑渐消，“崇祯龙洋”更受青睐，物价趋于平稳。许多士绅放下对“累进田赋”新政的不满，重新审视朝廷实力。
西北商洛山中，李过、高一功等大顺残部辗转收到檄文抄件。李过轻抚文中“左逆良玉，膏锋锷于洞庭之波”字句，良久叹道：“朝廷气运己复，兵锋锐利，非我等能敌。左良玉、吴三桂的下场犹在眼前…或许，该另寻出路了。”求生本能，压下最后一丝不甘。
西川钓鱼城上，白发苍苍的秦良玉手捧檄文，老泪纵横。她朝南京方向郑重下拜：“陛下！老臣终于等到今日！张献忠，看你还能猖狂多久！”麾下“白杆兵”士气大振，对成都的围困愈发严密。
厦门郑鸿逵、郑森（郑成功）掌控的郑氏海商集团，收到檄文后气氛凝重。郑鸿逵面色阴沉：“孔有德、鳌拜竟如此不堪一击？吴三桂也死了…朝廷这新军，还有那吴星君…”他看向郑森，“森儿，朝廷之势恐难阻挡，先前谋划得重新考量。”郑森眼神锐利，握紧剑柄：“叔父，若朝廷真能荡平建虏，恢复中华，我郑家自当效力！但若不然…我手中利剑也不是吃素的！”海上枭雄面对朝廷胜势，首鼠两端尽显无遗。
盛京，大政殿内一片死寂。多尔衮面色阴沉，端坐王座，手中紧攥着关内细作冒死传回的檄文抄件。每字每句都似滚烫烙铁，灼烧着他的心。孔有德全军覆没！鳌拜被俘！吴三桂授首！奇袭煤山计划彻底失败，还折损众多精兵！殿下满蒙王公、汉军将领，个个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范文程立于一旁，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好个‘日月昭昭，山河为证’！好个‘誓清胡尘，复我故土’！”多尔衮声音冰冷，将檄文狠狠拍在案上，“朱由检！吴傲！此仇不报非君子！”
然而，滔天怒火下，是刺骨寒意。明军展现的新式武器（连弩、重甲）与恐怖战力，令这位沙场老将也心惊。如今奇袭失败，精锐折损，明廷士气如虹，檄文传遍天下，关内汉人反抗必将更烈。继续滞留关内，风险远超收益。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强压杀意，做出艰难却清醒的决定。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传令三军：放弃昌平、怀柔据点，焚毁带不走的粮草辎重！各旗收拢兵马，交替掩护…撤回辽东！”
“撤回辽东”西字一出，殿内响起压抑的惊呼与如释重负的叹息。虽耻辱，但这是当下最稳妥之策。八旗根基在辽东，唯有退回休养生息，凭借关宁防线与辽西走廊地利，方能抵御明军北伐。
凛冽北风呼啸着掠过盛京宫殿，似为大清命运奏响悲怆序曲。多尔衮望着阴沉天空，深知一场更加漫长、残酷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大明京师上空，那轮历经劫难的日月，终于穿透阴霾，重洒光辉，照亮帝国浴火重生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