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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昌平血夜

煤山硝烟未散,寒月如钩悬于天际。杏子林战场被冷霜浸染,满地狼藉。

折断的火铳横陈如枯枝,倾覆的虎蹲炮仰着黑洞洞的炮口,层层叠叠的清兵尸首裹着破碎棉甲,凝固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靖北营士卒沉默穿梭其间,将缴获的火药罐摞成小山,唯有连发弩“嗡鸣”上弦声,如蛰伏的毒蛇吐信。

林间空地上,两尊玄鳞甲兵如铁塔般矗立。

他们肩甲上凝结的血痂己呈暗紫色,斩马刀鞘还在渗出暗红液体。甲胄缝隙间垂落的布条,沾着碎肉与泥土。被押解在中央的,竟是大清恭顺王孔有德——这位曾率关宁铁骑纵横辽东的悍将,此刻发髻凌乱,金丝绣蟒的棉甲撕裂至腰间,丝绸内衬沾满粪尿与泥泞。他膝盖深陷冻土,额头被碎石磕出血坑,仍在不停叩首。

“饶命!”孔有德的哭嚎带着浓重的辽东汉腔,“我愿献关宁军布防图!多尔衮在昌平沙河驿……”

李祖仁踏着积雪走来,玄鳞铁靴碾碎冰碴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声。

面甲掀起处,冷眸如淬毒的刀锋。他腰间的斩马刀尚未出鞘,刀柄上的狻猊吞口却似要择人而噬。这无声的威压,让孔有德浑身如坠冰窖。

“沙河驿有八百镶黄旗精骑。”孔有德突然破罐破摔,“领军的是鳌拜!他们藏在驿站后开阔地,约定见三枚火箭就——”

话音未落,李祖仁己转身厉喝:“玄鳞营卸重甲!弩兵只带三匣箭!”

军令如山倒,六千士卒立即行动。有人将缴获的掣电铳踹进雪坑,有人把虎蹲炮滚下陡坡,唯有“紫电”连弩被反复擦拭,压缩气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幽光。

李祖仁翻身上马,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留两队断后,其余随我奔袭昌平!”他最后瞥了眼如泥的孔有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蹄声如闷雷滚过雪原。

六千铁流衔枚疾进,月光在他们肩头的铁鳞甲上流淌,恍若银河倾泻人间。当丑时梆子声穿透寒夜,沙河驿的轮廓终于浮现——低矮土墙围起的驿站里,马棚漏出几点昏黄灯火,冰封的河面倒映着冷月,却在岸边雪地上,露出被马蹄反复踩踏又草草遮掩的痕迹。

李祖仁勒住缰绳,右拳高举。

全军如潮水退去,瞬间隐入雪地阴影。他眯起眼睛,将驿站布局尽收眼底:西侧沟渠可藏弩手,东侧松林能掩重甲兵,而驿站后那片开阔地……积雪下若隐若现的铁甲反光,正是镶黄旗特有的明黄镶边。

“弩兵三营,西、北方向集火土墙!”李祖仁压低声音,斩马刀指向马棚,“玄鳞营随我绕东侧,听箭响便——”

话音未落,土墙垛口突然探出半张脸。

那清军哨兵刚要张嘴示警,李祖仁暴喝:“放箭!”

“嗡——!!!”

两千连弩同时轰鸣,声如雷霆炸响。

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蝗群般扑向驿站。土墙后的清兵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数支破甲箭钉在墙上;马棚里惊起的战马人立而起,却被第二轮箭雨射成筛子;驿站大门处集结的清兵,在箭雨中化作血色稻草人。

“是明狗!结阵!”

驿站后的开阔地传来怒吼。八百镶黄旗精骑轰然启动,甲胄撞击声如万钧雷霆。为首一员大将身披双层锁子甲,雕翎铁盔下是张狞厉的面孔——正是鳌拜!他高举狼牙棒,座下战马踏碎薄冰,带着金色洪流首冲“李”字大旗!

“射马!”李祖仁斩马刀寒光一闪。

前排弩兵齐射,破空声如暴雨倾盆。

冲在最前的战马悲鸣着栽倒,骑手被铁蹄踏成肉泥。清军冲锋阵型顿时大乱,玄鳞甲兵趁机怒吼着冲出,斩马刀化作死神镰刀,专砍马腿、劈面门。

“铛!”

李祖仁与鳌拜的兵器轰然相撞,火星迸射如流萤。

鳌拜力大如牛,狼牙棒每一击都带起罡风;李祖仁身法灵动,斩马刀专寻甲胄缝隙。两人缠斗间,战场局势己呈一边倒——失去速度优势的骑兵陷入重甲步兵阵,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外围弩兵不断点射,将企图突围的清兵射成刺猬。

“撤!过河!”

鳌拜见势不妙,突然拨转马头。他伏低身体冲向冰河,却听背后恶风不善。李祖仁催马急追,斩马刀划破夜空:“哪里走!”

“噗嗤!”

刀光闪过,鳌拜惨叫着跌落马背。他握狼牙棒的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溅在冰面上,染红一片雪白。

李祖仁收刀而立,刀锋滴血。

“押解回京。”他望着在雪地上抽搐的鳌拜,声音冷得能冻结月光,“告诉陛下,这是靖北营的贺礼。”

寒风掠过沙河,卷起血腥与硝烟。

远处驿站火光渐熄,八百镶黄旗精骑的尸首横陈河岸。唯有冰面上蜿蜒的血线,如同大地裂开的伤口,诉说着这个寒夜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