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精心编排的「十万石粮秣」大戏,终于演至最惊心动魄的终章——西安城,承天门外。
朔风裹挟着黄沙掠过荒原,刮得人睁不开眼。昔日秦王府前的广场,此刻挤满黑压压的人群。面黄肌瘦的饥民裹着破衣烂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无数双眼睛里燃烧着最后一丝渴望,死死盯着广场中央那条由闯军士兵隔开的通道。通道尽头,打着明黄龙旗的粮队一眼望不到头,数百辆大车被厚实麻布裹得严严实实,宛如蛰伏的巨兽。
李自成身着簇新蟒袍,外披玄狐大氅,在牛金星、刘宗敏、李过等人簇拥下,端坐在临时搭建的彩棚中。他面色阴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粮车和押运官兵,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这积聚己久的炸药桶。
「秦王千岁驾到——!验粮——!」
司礼官尖利的喊声划破寂静。押运「钦差」史可法身着绯袍,神色庄重,上前一揖:「下官史可法,奉天子诏命,押解十万石赈粮交割秦王!请殿下查验!」
李自成微微颔首,沉声道:「史大人辛苦了。为安民心,今日当众开验。就从第一辆车开始。」
史可法转身下令:「解开篷布!开袋!」
几名士兵利落地掀开油布,露出堆积如山的麻袋。寒光一闪,短刀割开袋口——
「哗啦——」
金灿灿的粟米如瀑布倾泻而下,扬起金色尘雾。
「是真粮!」
「老天有眼!」
「娃儿们有救了!」
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哭喊与欢呼。饥民们拼命往前涌,被闯军士兵用兵器狠狠砸退,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李自成盯着流淌的粟米,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牛金星捻着胡须,眼神闪烁;刘宗敏咧开嘴,露出森白牙齿。
「继续验!」
第二车、第三车...每一袋倒出的都是的粟米。史可法却故意放慢速度,要求仔细核对、登记造册。时间在金色粮流中缓缓流逝,转眼验到第十车。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炸响:「乡亲们!朝廷的粮到了!可闯王爷要耽误时辰!咱们的娃儿等不起!是爷们就冲啊!抢粮活命——!」
只见几十个精悍汉子突然发难,如猎豹般撞开人群,首扑第十车!
「抢粮!」
「救命啊!」
这声呐喊瞬间点燃了饥民的求生本能。人群如决堤洪水冲破防线,疯狂涌向粮车。
「拦住他们!」刘宗敏暴喝,拔出腰刀。
「保护粮车!格杀勿论!」李过也厉声下令。
现场彻底失控。闯军被冲得七零八落,兵器失去威力。惨叫声、怒骂声、兵刃交击声混成一片。混乱中,几辆粮车被推倒,受惊的骡马嘶鸣乱窜。
「护住粮车!退向城门!」史可法「惊慌」大喊。
押运官兵立刻护住中间的「沙粮」车,故意放开外围几辆真粮车作诱饵。粮队在混乱中向承天门「溃退」。
「拦住!还没验完!」牛金星急得跳脚,他察觉到不对劲——那些带头闹事的汉子,动作太利落,时机太诡异。
但一切都晚了。混乱如瘟疫蔓延,李自成的怒吼被淹没在哭喊中。看着粮队在「护卫」与「哄抢」中涌入城门,他脸色铁青。城门在巨大压力下轰然关闭,将门外的饥民和闯军隔绝在外。
混乱中,带头闹事的「乱民首领」——锦衣卫肖云山,早己混入人群。他割开几辆真粮车,任由粟米洒落,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十车真粮,加上这几车「意外」,足以让暗处的眼睛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真相」。
盛京,摄政王府邸
烛火摇曳,多尔衮正与范文程等人推演战局。一名浑身浴血的细作被架了进来,扑倒在地。
「主...主子...」细作声音嘶哑,「成了!西安承天门外,粮车被乱民冲击!好多车翻了,全是上好的小米!金灿灿的撒了一地!闯军根本拦不住!粮车都进了城!李自成...拿到粮了!」
「当真?!」多尔衮转身,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千真万确!奴才用性命担保!」
「好!」多尔衮一拳砸在舆图上,「天佑大清!传令多铎!即刻拔营!星夜兼程!踏平西安!抢粮!屠城!」
潼关,城楼
寒风呼啸,李国桢按剑而立,目光如炬。一名夜不收飞马而来,高声禀报:「伯爷!西安验粮生变!饥民暴动,粮队入城!虽未全验,但己有十几袋及倾覆的车,确为实粮!建虏细作必己得信!」
李国桢深吸一口气,眼中寒芒暴涨:「再探!盯紧西安!建虏大军...该动了!」
他猛地抽出长刀,指向苍穹,厉声怒吼:「传令三军!弓弩上弦!甲胄加身!滚木礌石备足!给我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建虏的狼嚎、李闯的哀嚎...很快就要来了!这潼关...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城头守军的呐喊震碎长空,激荡在秦川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