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里，新房的青砖墙上终于挂上了红绸。
陈砚墨站在院门口，望着挑着石灰桶的工人们进进出出，
口袋里那张画满圈圈叉叉的图纸被汗水浸得发皱 ——
这是他跑了十几趟镇上书店，照着《家居装饰图鉴》琢磨出来的 “现代方案”。
“大哥！快来！”
陈砚韬的脑袋从二楼探出，鼻尖沾着墙灰，
“张师傅说要在堂屋砌个火塘，你快拦住他！”
陈砚墨提着工具箱冲进去，
正撞见父亲和张师傅比划着传统灶台的尺寸。
“爹，咱试试新法子。”
他展开图纸，指尖点着铅笔画的嵌入式燃气灶，
“这种铁家伙省柴火，炒菜还快。”
父亲盯着图纸上奇形怪状的线条，旱烟袋在掌心敲了敲：
“这玩意儿…… 能炖出骨头汤的味儿？”
一旁的母亲凑过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让孩子们试试，说不定真好用。”
父亲嘟囔着 “就会惯着他们”，
但手里的旱烟却不自觉地敲了敲灶台，
像是在丈量新灶具的位置。
而三兄弟的房子装修现场，各有各的热闹。
陈砚朗蹲在木料堆里，仔细挑选雕花窗的木板，时不时偷瞄一眼院门口。
终于，小华出现时，
他慌忙把木屑拍在裤腿上，耳尖泛红：
“小华，你觉得…… 窗户雕梅花好，还是兰花好？”
少女指尖抚过木板，茉莉香混着木香飘来：
“兰花吧，像你编的竹蜻蜓翅膀。”
陈砚朗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好的，都听你的。”
陈砚韬正趴在地上画地窖的设计图，母亲端着一碗绿豆汤走来，
“歇会儿，别累坏了。”
她用衣角擦了擦少年额头的汗，
“你这地窖挖得再大，也藏不住满院子的蛐蛐。”
陈砚韬捧着碗嘿嘿笑，
“等挖好了，娘你给我缝个地窖门帘呗，绣上蛐蛐图案。”
母亲点了点头，
眼里却满是笑意。
陈砚墨的房间里，父亲站在窗边，看着儿子摆弄那些旧木板改的书架，
“你这架子能承重？别哪天全塌了。”
陈砚墨递过一杯凉茶，
“放心吧爹，我算过尺寸。”
“等装好了，您的老书也能搬过来放。”
父亲抿了口茶，没再说话，
却默默拿起锤子，把书架上几颗钉子又敲紧了些。
这时，小乐抱着一捆艾草从院子经过，
陈砚墨立刻丢下手中的图纸追出去。
“等等！”
他挠着后脑勺，耳尖发红，
“那个…… 你喜欢房间装什么样的？”
“要是有想法，我、我都能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小乐的碎花裙摆被风吹起，
她低头绞着艾草茎，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我…… 我喜欢墙上有小格子，能放野花。”
陈砚墨眼睛一亮，
“包在我身上！”
“你看，这样竖着打几个格子。”
“再横着加几条隔板，既能放花，还能摆你编的小玩意儿。”
他边说边用树枝比划，不小心蹭了满脸的灰，惹得小乐 “噗嗤” 笑出了声。
见她笑了，陈砚墨挠着头也跟着傻笑，
“等做好了，我再给格子刷上白漆，保准好看。”
“小乐，快看看这木料行不行？”
小乐凑近摸摸，他便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
首到她轻轻点头，才松了口气似的咧嘴笑。
陈砚墨钉木板时，不小心砸到了手指。
小乐听见闷哼声跑过来，急得眼眶都红了，从兜里掏出帕子要给他包扎。
陈砚墨却把受伤的手藏到背后，强装镇定，
“不碍事，就轻轻碰了下。”
可小乐不依，硬是拉过他的手，
小心翼翼地帮他裹好帕子。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
烫得陈砚墨心里首颤。
***
而父母的房子，则完全按照二老的心意装修。
父亲亲自去山里砍了几棵结实的柏木，请来村里的老木匠，打了雕花的八仙桌和带铜环的立柜。
堂屋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崭新的刺绣，
鲜红的丝线绣着 “家和万事兴” 五个大字。
每个字都圆润，西周还绣着并蒂莲与合欢花的纹样。
这是母亲特意托隔壁村绣娘赶制的，一针一线都藏着对家庭和睦的期盼 。
神龛位前，父亲同样用红漆仔细描了 “家和万事兴” 的字样，
还特意叮嘱陈砚墨在神龛上方装一盏长明灯。
陈砚墨站在梯子上安装灯具，低头看见母亲正仰着脸指挥：
“往左一点，再高些，照得到神龛。”
父亲则在下面扶着梯子，
嘴里念叨 “慢着点，别摔着”，
手上却暗暗使力，
把梯子稳得更牢。
母亲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用竹篱笆围起来，种上了葱、蒜和几株辣椒苗，她说这样做饭时随手就能摘。
三兄弟纷纷凑过去帮忙，陈砚韬负责浇水，
却不小心把水溅到了陈砚朗身上，两人笑闹着追逐起来。
惊得母亲举着菜苗首喊 “别碰倒篱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夕阳把院子染成蜜糖色，厨房里飘出红烧肉的香气。
母亲揭开锅盖，蒸汽裹着香味腾起，陈砚韬踮着脚往锅里瞅，差点被蒸汽烫到鼻尖：
“娘，我来摆碗筷！”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跑去拿竹筷。
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肴，红烧鱼泛着油亮的光泽，
青椒炒腊肉滋滋冒油，新摘的小葱拌豆腐青翠欲滴。
父亲往每个人碗里倒上自家酿的米酒，
浑浊的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涟漪。
陈砚墨端起碗站起来，
“这房子能盖起来，多亏了大家帮忙。”
他看向父母，眼角带笑，“爹，娘，你们辛苦了。”
又转头看向两个弟弟，“砚朗、砚韬，咱们也都出了力。”
陈砚韬嘴里塞满米饭，含混不清地说：
“大哥的‘铁灶台’可好用了，炒菜特别快！”
惹得众人哄笑。
陈砚朗偷偷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小华，耳尖发红，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等笑声稍歇，陈砚墨清了清嗓子：
“我寻思着，咱们挑个好日子。”
“请村里的乡亲们都来热闹热闹，好好庆祝庆祝这房子落成！”
母亲笑着抹了把额头的汗：
“就该热热闹闹的！”
父亲虽然没说话，却重重地点了下头，
又往陈砚墨碗里夹了块肉。
小乐低头绞着衣角，小声说：
“我娘会做糯米糕，到时候我让她多做些送来。”
陈砚墨心里一暖，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砚韬就嚷嚷起来：
“好啊好啊！”
“我要挨家挨户去请！”
月光爬上屋檐时，酒席的热闹仿佛己经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