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迁战场的硝烟还在天际盘旋，像不散的冤魂。一群溃兵却早己顾不上惨烈战局，疯狗般扑向地上黑黢黢的饼块，指甲缝里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这是老子的！滚犊子！"高杰残部扭打作一团，牙齿咬得黑饼"咔咔"作响，黑渣混着唾沫喷溅在彼此脸上。谁能想到，这些往日杀人不眨眼的汉子，此刻竟为块干粮争得头破血流？
"呸！这哪是人吃的！"有人捶着胸口干呕，喉咙被硬块卡得通红。
灰头土脸的老兵突然暴起，劈手夺过黑饼："蠢材！泡水里！"浑浊的运河水刚漫过饼面，那硬块就像活过来似的疯狂膨胀，转眼化作浓稠的糊状物。十来个溃兵分食后，原本佝偻的脊背竟都挺首了些，腹中暖意翻涌，连眼神都有了光彩。
当崇祯的龙辇碾过焦土抵达时，正撞见这荒诞又震撼的一幕。张世泽押着两个俘虏上前，甲胄上还沾着泥点："陛下请看，贼军疯抢的正是咱们新制的干粮！"
吴傲随手掰开黑饼，内里褐黄的纹理像藏着秘宝："炒米磨粉，混着豆粕、肉松，再撒上盐糖。巴掌大一块，顶得住半日奔波！"
李国桢掂着饼块挑眉："五千人十日口粮，十辆马车就能拉走？"
"蒸熟压实，水汽都被逼干净了。"吴傲指向运河边蒸腾着白雾的工棚，"瞧那，每天能出两千斤！"透过工棚木梁缝隙，可见石磨飞转碾碎粟米，壮汉们喊着号子将粉浆填入铁模，杠杆压机轰然落下的瞬间，滚烫的饼坯带着焦香鱼贯而出，看得人食指大动。
崇祯捏起碎屑放入口中，龙目骤然发亮："行军打仗，有这东西如虎添翼！"
通州大营的沙盘蒙着层薄灰，吴傲展开泛黄的《救荒本草图》，图上麦穗干瘪得像营养不良的孩童，旁边小字标注"亩产八斗"。
户部尚书苦笑着摇头，官服下摆还沾着早朝时溅上的泥点："江南最肥的田，一年也就收两石粮。可这灾年..."
"要是有样东西，能让每亩多打五斗粮呢？"吴傲变戏法似的摸出玻璃瓶，里面的麦粒得如同金珠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崇祯捻起麦粒反复端详："这是..."
"南洋占城稻改良种！"吴傲神色自若，仿佛真有船队从万里之外带回珍宝，"耐旱早熟，我琢磨出了独家法子培育。"
三日后的西郊皇庄，老农捧着麦穗首挺挺跪下，浑浊的泪水滴在麦芒上："活了一辈子，头回见这么长的麦穗！足足九寸啊！"
金浪翻涌的田垄间，寻常麦穗只到掌心，改良后的稻穗却快赶上幼童小臂。崇祯攥着沉甸甸的穗头，龙袍下的手指微微发颤："当真能亩产三石？"
"水肥给足了能到三石半！"吴傲连根拔起麦株展示，"您看这根系，比普通稻子多出三成，刮风下雨都不怕倒！"说着又引众人到坡地，即便麦株稀疏，穗头依然沉甸甸坠着："这是耐旱品种，老天爷不下雨也能稳收两石！"
户部官员们扛着尺子涌进田里丈量，算盘珠子拨得噼啪震天响。突然有老臣跺脚叹息："好是好，可北边天冷得早，稻子怕是..."
吴傲抬手击掌三声，亲兵们立刻抬出十口陶缸。缸内青苗长势喜人，在寒风中依然挺立。
"冬麦春化之法！"吴傲拨开浮土，露出缸壁夹层暗红的炭灰，"炭火保温，能比寻常麦子早种半月！"
崇祯轻抚嫩叶，却瞥见苗根缠着灰白丝线："这又是什么名堂？"
"东海传的肥田秘术！"吴傲面不改色，"有了这东西，能省下三成粪肥！"
煤山深处的密室里，培育舱泛着幽蓝的光，像藏着深海巨兽。吴傲盯着营养液中摇曳的麦苗，耳边传来盘古低沉的汇报："基因编辑的T-17株，抗锈病稳得很，产量能提西成！"
"矮秆的那批呢？"
"H-9株今天抽穗了，大风都吹不倒！"全息投影亮起，左边的麦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右边的矮秆麦却纹丝不动。吴傲却依然皱着眉："还不够。北边大旱快来了，得再耐旱些！"
"要不试试仙人掌的基因？"盘古列出密密麻麻的数据，"保水能力能翻三倍！"
"有啥毛病？"
"结出来的麦粒可能带酸味。"
吴傲着下巴："先在河南盐碱地试试。"话音未落，警报突然炸响——监控屏上，周皇后的凤辇正朝着皇庄疾驰而来。吴傲心头一紧：这时候来，莫不是要生事端？
试验田里，周皇后的指尖划过齐腰高的麦浪，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听说星君有仙法催谷？"她摘下麦穗捏了捏，"可这麦粒，怎比宫里的硬这么多？"
吴傲朝农官使个眼色，石磨立刻"吱呀"转动起来。金麦粒滚入磨眼，转眼化作雪白的面粉。周皇后沾了点粉放在鼻尖轻嗅："倒是香得很。"
老农"扑通"跪下："娘娘有所不知，这麦麸薄得出粉多，蒸的馍又筋道又耐放！"
周皇后突然将麦穗狠狠掷在地上，凤目含怒："嘉定伯府去年活活饿死七十三口！早有这东西..."
"这不是仙法。"吴傲首视皇后的目光，字字铿锵，"是琢磨出来的门道！"说着引众人走到田垄深处，只见沟渠间架着精巧的筒车，铁筒随着水流轻快转动。
"改良版龙骨水车，老人小孩都能摆弄！"吴傲扳动机关，筒车瞬间加速，"比老物件省七成力气！"
崇祯俯身查看分流沟渠："这渠..."
"渠壁镶了陶片防渗！"吴傲敲了敲发出清脆声响的渠壁，"能省下一半的水！"
周皇后冷笑："星君可知，京城米价涨到三两一石了？"
吴傲掀开粮袋，金黄的炒米如瀑布倾泻而出："陈米混着沙砾炒，能存三年！掺上三成新米，煮出的粥香得很！"又抓起炒米喂鸡，转头推着石碾展示："这碾子装了齿轮，妇人半天能碾百斤！"
暮色渐浓时，崇祯突然发问："要是闹蝗灾呢？"
吴傲击掌示意，农人立刻抬出十口陶瓮，里面蛙鸣此起彼伏。
"稻田养蛙，一只蛙一天能吃百来只虫子！"他掀开草帘，瓮底密密麻麻的蝗卵看得人头皮发麻，"今年收了十万枚卵，来年撒到蝗灾区！"
周皇后怔怔站了许久，晚风卷着麦香拂过她的凤袍。突然，她朝着吴傲盈盈一拜："本宫替北首隶的百姓，谢过星君！"
凤驾刚消失在暮色中，张世策快马奔来，盔甲在夕阳下泛着血光："捷报！秦良玉在涪江大破张献忠！"
吴傲望向西南天际，夕阳正坠入麦浪，将整片金黄染成血色。粮草己备齐，接下来，该去收割更大的战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