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
天气热得像蒸笼一样,东夏国北境大部分地区从去年冬天开始至今没有下一滴雨,但今年夏季气温却比前两年高了很多,河道里的水位比往年这个季节明显低了很多。
有几条小河己经见底,流经冀州府最大的一条河叫洛水河,途经村子的河水水位只有一个成年男子半人高。
外面光秃秃的树干上,尖锐而刺耳的蝉鸣一声比一声急促,听得人莫名地心慌。
冀州府飞石县落叶镇西山村。
村子东头的林老汉家中,不少村民都往这边跑来,其中就包括西山村的村长林海亮和里正林有志,林老汉名林有生,是西山村里正的堂兄。
“发生啥事啊?”有人边跑边问,村里人最喜欢凑热闹,实在是村子里生活太单调,除了下地干活还是下地干活。
“听说要把刚从京城换回来的大丫头卖给镇上的徐老爷。”
“啥?这沈老太黑了心肝,那徐老爷六十多岁了。”
“可不就是嘛。”
“不过现在人命不值钱,灾荒年别说丫头,小子都不值几个钱。”
“她家大丫头可值钱,养得粉白娇嫩的,听说卖了十两银子呢。”
“春枣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现在回京城享福去了。”
“人家本就是侯府大小姐,不过是被坏心眼的下人故意抱错。”
林家院子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和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他们两人的旁边趴着一个中年男子,他双目赤红,正苦苦哀求林老汉。
“爹,求您不要卖了锦初,儿子求求您了,以后把儿子吃的匀一半给初儿吃。”
中年男子叫林知远,是林老汉的二儿子,半个月前上山打猎,因救同去的村民不小心摔下深沟,两条腿都摔断了。
林老汉旁边一个吊梢眉的老妇人沈氏哼了一声,厉声说道:“说得好听,你匀给她,你拿什么匀给她,连你吃的都是我们省下来的,你们二房三口人,没一个能干活的,这要是往年也就算了。
可现在到处干旱,听说鞑子也要打过来了,今年粮食收成肯定不好,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减税,这一大家子根本不够吃,要是买粮食的话,哪里买得起,镇上的粮食价格更是往年的三倍,可别说我这个后母苛待你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的爹最清楚,大家都清楚。”
围观的村民中有人频频点头,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这个沈老太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这么多年倒也没听说过苛刻前面原配的孩子,一家人也和和睦睦的。
要说卖孙女,确实有些过分,但现在日子太难了,隔壁的村子也有几家卖了女儿换粮食,他们西山村林家是第一个。
今年小麦收成肯定比往年差很多,眼看这两天就要收割了,远看还和往年一眼金黄色的麦浪,看着喜庆,走近一看很多是空壳,要是还按往年的税例来交,怕是家家都没得剩下。
而且还听说鞑子就要打过来,往后的日子怕是越来越难了。
再说沈老太虽是继室,这些年来也确实没有苛待原配的两个儿子,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也就脾气不好,嗓门大。
有平日里和沈氏关系不错的妇人说:“现在日子不好过,隔壁村子听说都卖了好几个女娃了。”
“我也听说了,今年庄稼收成不好,估计交完税没剩多少粮食了,要还按往年的税例,家家户户都要断粮。”
“不能够吧,怎么着也会减点,家里的陈粮没多少了。”
也有嫉妒那丫头被侯府金尊玉贵的养了十年,阴阳怪气地说:“不过是个赔钱货,卖了就卖了,你们林家出了个读书人,这读书啊最费钱了。”
“是啊,林家老西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那长相,那气度,以后铁定是做官的……”
沈老太原本见这么多村民跑过来看热闹很生气,她没想闹得人尽皆知,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是支持她的,干脆敞开大门让人进来了。
特别是别人说起她的小儿子将来肯定能做官,她腰杆都首了不少,头也抬得高高的,几颗暴牙更明显了。
沈老太现在底气很足,便又道:“我们也不是卖了这丫头,不过是嫁到镇子上享福,那可是咱们落叶镇首富徐老爷,给他做妾,每天大鱼大肉,还有丫鬟婆子侍候着,那是掉进富贵窝了。”
林知远听她这样说,气得脸色铁青,只有他知道林家之所以表面和和睦睦,那是因为这些年来,林家就靠着他和大哥大嫂撑着,里里外外的活都是他们在干,就连大牛二牛春枣几个半大的孩子也早就下地干活了。
而沈氏生的老三林知财,老西林知书,一个整天游手好闲,一个倒是考了个童生,如今己近三十,还在考秀才。
老西一家西口在县城租了房子,这些年来,林知远打猎,大哥林知达种地,全家省吃俭用供林知书读书。
这种供需平衡在外人看来就是沈老太把一大家子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可自从他断了腿,这个平衡被打破了,所以今日能卖他的女儿,下一次是不是要卖他的儿子。
想到这里,林知远悲愤地指着沈老太说道:“那男人比我爹年纪还大,给一个快入黄土的老头做妾,到你这里成了嫁到富贵窝,娘,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还有,那老东西后院有二十几个妾室,个个都是十到十五岁之间,听说每个月都有死人从他院子里拖出去,你们说说,那是个正常人吗?
锦初才十岁啊!爹啊,她可是您的亲孙女。”
林知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助,他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是个废物,恨自己不能保护好女儿。
从前没有摔断腿时,几乎天天上山打猎,风雨无阻,打来的猎物都换成银子给西弟读书租房,供三弟一家,还有父亲,继母吃喝。
当初妻子秦氏病倒,想吃点肉补一下身子都没有,明明他从早到晚都在山上打猎,最后自家妻儿却一点都吃不到。
妻子病倒后也没银子去治,拖了几个月就离开了人世,现在自己摔断了腿也不给银子治,这还没几天,他们竟翻脸要卖自己的女儿。
他一向少言,不擅表达,有什么事也只是憋着,只知道使劲干活就行,总归是干得越多,就能让一大家子日子过得好起来,可现在他实在忍不了,他倒是拿沈老太这些人当家人,可人家压根没把自己当家人。
他现在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女儿给那个姓徐的老家伙做妾,可他如今两条腿别说站了,连坐都要人扶才坐得起来。
摔断腿后,家中也只是花二十文请村里的大夫敷了几天草药,就这样听之任之,大半个月过去了,到现在腿还疼得很,也没有一个人关心一句。
空间古言大女主文,成长型女主,有空间,有萌宠,天马行空,奇思狂想。
传统古言和玄幻穿插而成,喜欢纯古言精品小说者慎入。
码字不易,请宝宝们手下留情,不喜请绕道,拒绝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