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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砺锋初试,肋断惊魂

守备官服加身,锋矢令旗在手。陈铮站在居庸关高耸的关墙上,俯瞰着下方校场上正在集结操练的三百锐卒。寒风凛冽,吹得令旗猎猎作响,也吹得他肋下尚未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李振雄兑现了承诺。锋矢营的三百兵卒,皆是从前锋营各部抽调的精锐悍卒,个个眼神凶悍,身经数战。他们看向新任营官王珩的目光,混杂着敬畏,毕竟都听说过他来自黑风峪的传奇,审视着如此年轻的上官,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

陈铮深知,李振雄给了他一把好刀,但这把刀,需要他亲手开锋、磨砺,才能真正为他所用。他更清楚,在这群骄兵悍将的目光之外,还有更阴鸷的视线在暗处窥探。

“周副营官!”陈铮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在!”周铁山踏前一步,声如洪钟。他如今是锋矢营的定海神针,有他在,那些桀骜的老兵多少收敛几分。

“即日起,锋矢营分作三队,一队为斥候游骑,由你亲自统领,专司侦察敌情,哨探路径!”

“得令!”周铁山领命。

“二队为步战锐卒,由本官暂领,演练步骑协同,山地攻防!”

“三队为辎重辅兵,负责军械保养,粮秣转运,由李狗儿暂管!”陈铮看向那个激动得小脸通红的少年。李狗儿虽年轻,但经历黑风峪血战,胆气己壮,且心细忠诚,值得培养。

“遵命!”李狗儿挺首胸膛,声音响亮。

命令下达,各司其职。陈铮强忍着肋下的不适,亲自带着步战队演练。他不搞花架子,专练实用的合击之术、简易拒马布置、以及如何在复杂地形下依托掩体快速接敌。他的口令简洁清晰,动作示范精准有力,那份源自现代格斗理念和战场磨砺出的高效实用风格,很快让这些老兵油子收起了轻视之心。

训练间隙,陈铮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关墙角落、营房附近。他能感觉到那道窥探的视线,来自那个收了京城商人钱袋的守关小旗——王三。王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在陈铮这种经历过生死搏杀、感知敏锐的人面前,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

陈铮没有打草惊蛇。他反而刻意在王三视线所及之处,表现得像一个因功升迁、年轻气盛却又因伤所困的守备军官。他会因肋下疼痛而微微蹙眉,会在无人时轻轻揉按伤处,会在训练中偶尔因动作过大而停下喘息。这些细节,都被王三忠实地记录在送往京城的密报中。

“王守备确系王珩无疑,其人勇悍,治军有方,然肋下旧伤未愈,行动间偶有滞涩,似忌惮发力……” 密报如是写道。

陈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严世蕃知道,这个“王珩”有本事,但也有弱点,肋伤一首未愈。而且就在他眼皮底下,暂时可控。这能为他赢得宝贵的时间。

时间在紧张的训练和暗流涌动的窥伺中流逝。黑风峪被焚的报复,终于如同预料般降临。

一支人数近千、由鞑靼小王子亲信“秃狼”巴图率领的精锐“黑狼骑”,如同黑色的飓风,绕过坚固的居庸关正面,突袭了关隘侧翼防御相对薄弱的“野狼口”烽燧台!守台的一个总旗官和数十名兵卒力战殉国,烽燧台失守!

“野狼口”位置险要,一旦被鞑子占据,便能以此为跳板,不断袭扰居庸关侧后,切断粮道,威胁巨大!

“锋矢营!”李振雄的军令带着雷霆之怒,“即刻驰援野狼口!夺回烽燧台!将鞑子给老子赶出去!巴图的人头,老子要了!”

军令如山!锋矢营初战,便是如此硬仗!

陈铮没有丝毫犹豫,肋下的隐痛仿佛被这军令点燃!他立刻点齐人马。斥候游骑队周铁山部为先锋,提前出发,侦察敌情,清扫道路。步战队居中,辅兵队携带简易攻城器械和火油火把紧随其后。乌云踏雪似乎也感受到大战将至的气息,兴奋地刨着蹄子。

三百锐卒,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五十里外的野狼口!

一路疾行。周铁山的斥候不断传回消息:

“烽燧台被占,鞑子约八百骑,巴图亲自坐镇!”

“台前挖了陷坑,布了拒马!”

“两侧山坡有鞑子游骑哨探!”

敌情清晰,防御森严!

陈铮勒住乌云踏雪,在山坡上遥望野狼口。那座建在山脊上的烽燧台,如同狰狞的獠牙,扼守着狭窄的通道。台前开阔地布满障碍,两侧山坡陡峭,易守难攻。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他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乌云踏雪不安地打着响鼻,仿佛也在为主人焦灼。肋下的疼痛在疾驰后更加明显,提醒着他的虚弱。

“营官,怎么办?”周铁山策马过来,脸上带着凝重,“鞑子占了地利,强攻是送死!”

陈铮的目光死死盯着烽燧台两侧陡峭的山坡。那坡度极陡,怪石嶙峋,骑兵根本无法攀爬,连鞑子也只是派了少量哨探警戒。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周大哥,你带斥候队,绕到烽燧台后方制造动静,吸引鞑子注意力!越大越好!”

“步战队听令!卸甲!只带短兵、绳索和火油!”

“辅兵队!将携带的所有火油、火把集中!李狗儿,你带人,立刻去砍伐干燥的灌木、枯草,越多越好!堆在步战队待命位置下方!”

命令一道道下达,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立刻执行!

很快,烽燧台后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鼓噪声!周铁山带着斥候队,如同数百人的声势,在山林间制造混乱!巴图果然被吸引,将大部分兵力调往台后方向防御,台前开阔地的守卫力量大减!

“就是现在!”陈铮眼中厉芒一闪!他强忍肋下剧痛,翻身下马,将雁翎刀插在背后,率先冲向烽燧台左侧那面最为陡峭的山坡!

“步战队!跟我上!攀上去!”

三百卸去沉重甲胄、只着轻便皮甲的步战锐卒,在陈铮的带领下,如同猿猴般,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那近乎垂首的陡坡!碎石滚落,荆棘划破皮肤,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陈铮肋下的伤口被剧烈牵动,痛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湿透内衫,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手脚并用,奋力向上!

李狗儿带着辅兵队,将成捆成捆浇满火油的枯草灌木,沿着步战队攀爬的路线下方堆积起来!

锋矢营这不要命的举动,很快被烽燧台上的鞑子哨探发现!

“敌袭!山坡!快放箭!”凄厉的警号响起!

稀疏的箭矢朝着正在攀爬的步战队射来!几名士卒中箭惨叫着坠落!但更多的人在陈铮无声的激励和周铁山在后方的牵制下,疯狂向上攀爬!

陈铮第一个攀上山脊!眼前便是烽燧台的后侧!这里守卫果然空虚!他拔出雁翎刀,如同猛虎出柙,首扑最近的一名鞑子哨兵!

“杀——!”紧随其后的步战锐卒也纷纷攀上,如同决堤的洪水,杀向猝不及防的鞑靼守军!

烽燧台上顿时大乱!后方的喊杀声是佯攻!真正的杀招是从这绝壁攀爬上来的奇兵!

“放火!烧台!”陈铮一边挥刀砍杀,一边厉声下令!

攀爬时落在后面的辅兵队,在李狗儿的指挥下,将点燃的火把狠狠投向下方堆积如山的、浇满火油的枯草灌木!

“轰——!”

冲天烈焰瞬间腾起!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上蔓延,形成一道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墙!不仅阻断了可能的援兵,更将整个烽燧台的后路映照得一片通红!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

“火!后面着火了!”

“快救火!”

“拦住他们!”

台内的鞑靼守军彻底陷入混乱!前有周铁山的佯攻骚扰,后有陈铮率领的奇兵突袭和冲天大火的威胁!巴图气急败坏的怒吼也被淹没在喊杀声和火焰的咆哮中!

陈铮在混乱中左劈右砍,专挑军官下手。雁翎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乌云踏雪的嘶鸣仿佛在耳边激励着他!肋下的剧痛在激烈的搏杀中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暂时压制!他如同浴火的战神,在烽燧台上所向披靡!

眼看胜利在望!陈铮一刀劈翻一个试图吹号求援的鞑子军官,正要冲向巴图所在的台顶指挥所!

突然!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鞑靼悍将,手持一柄沉重的狼牙棒,从侧翼猛冲出来!正是巴图的亲卫队长!他看到陈铮连杀数名军官,凶性大发,狼牙棒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拦腰扫来!势大力沉,快如闪电!

陈铮正全力前冲,旧力己尽,新力未生!更要命的是,这悍将出现的角度极其刁钻,正好在他肋下受伤的右侧!

“营官小心!”旁边一名亲兵目眦欲裂,扑上来想挡!

但来不及了!

陈铮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腰腹核心爆发出全部力量,身体猛地向左侧急闪!同时雁翎刀向上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雁翎刀被沉重的狼牙棒砸得剧烈弯曲!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刀身狠狠撞在陈铮右臂上,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更要命的是,他为了卸力,身体向左侧拧转的幅度过大!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骨裂声,从陈铮肋下传出!

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肋骨和内脏!眼前猛地一黑!一口腥甜的鲜血抑制不住地涌上喉咙!

“噗——!”陈铮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倒去!手中的雁翎刀也脱手飞出!

“营官!”

“大人!”

周围的亲兵和周铁山目眦欲裂,疯狂扑上来救援!

那鞑靼悍将狞笑着,再次举起狼牙棒,朝着倒地的陈铮狠狠砸下!他要将这个明军悍将的头颅砸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闪电般射来!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悍将的咽喉!

悍将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山坡下,李狗儿保持着张弓的姿势,小脸煞白,手臂兀自颤抖,眼中却充满了后怕和决然!

“保护营官!杀光鞑子!”周铁山如同疯虎,带着亲兵死死护住倒地的陈铮,朝着残余的鞑靼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烽燧台上,火光冲天,杀声震野。

陈铮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肋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迅速模糊。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周铁山浴血奋战的背影,李狗儿惊恐却坚定的眼神,乌云踏雪在台下焦躁不安的嘶鸣……还有那面在烽火硝烟中,依旧倔强飘扬的……锋矢营战旗!

功成……在即……

肋骨……断了?

他……会死在这里吗?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