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山腹地深处,沉寂己久的基地车核心舱室,终于注入一丝生机。
那座形似青铜巨鼎的「造化炉」,实则是远超此世认知的微型可控核反应堆。此刻正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仿佛远古巨兽的呼吸。在吴傲以盘古系统精准操控下,伽马脉冲与中微子束流持续轰击着炉腔深处的铀矿石。
在肉眼无法观测的微观世界,铀 - 238的晶格被精准拆解、压缩,铀 - 235的纯度在量子拓扑结构的约束下不断攀升。最终,矿石蜕变凝聚成闪烁幽蓝冷光的奇异合金,磅礴能量如沉睡的巨龙苏醒,被无形力场驯服,化作电流,沿着银白色能量导管,注入基地车干涸的能源核心矩阵。
「能源转化效率稳定在87.3%,能源核心矩阵充能速率每分钟0.0142%,预计完成100%充能需时69小时47分。」盘古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在吴傲神经接口响起,每个数字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紧绷的心弦。
这69小时,不仅关乎大明国运,更决定着他的生死存亡。
吴傲目光扫过主控台全息投影,基地车大部分区域仍是漆黑一片,唯有核心能源矩阵处,一点幽蓝光芒正在缓慢却坚定地扩张。
「盘古,执行最高级别静默协议。除核心维生、基础环境监控及反应堆安全冗余系统外,关闭所有非必要模块。必须将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任何意外都可能让这来之不易的能源失控,将整座煤山乃至半个京城化为废墟。」
「指令确认。静默协议启动中……火控系统关闭……主动防御阵列下线……全频段扫描雷达停用……次级维生循环功率降至10%……」
随着盘古的播报,环绕主控室的全息屏幕逐一熄灭,舱内蓝色氛围光骤然黯淡,只剩下主控台和造化炉表面流淌的幽微蓝光,将吴傲的身影映照得宛如远古祭司。
「还不够。」吴傲低声自语,强撑着因高负荷操作和辐射伤害而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舱门。
合金大门无声滑开,一股夹杂着硝烟与焦土气息的寒风扑面而来。煤山之上夜色如墨,远处北京城墙上零星的火把,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
山脚下,临时指挥营帐内灯火通明。游击将军李祖仁身披锁子甲,正借着摇曳烛光,反复审视煤山布防图。这位出身李国祯府中的家丁将领,眉头紧锁,连日血战的疲惫与忧虑刻满面庞。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见是吴傲,急忙起身行礼:「星君!造化炉情形如何?末将巡哨回报,闯逆虽灭,但京畿之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恐有人觊觎煤山……」
「造化炉己启动,但根基不稳,犹如风中残烛。」吴傲声音冷硬如铁,「未来三日至关重要。一旦炉火失控,方圆数里将化为齑粉。」
李祖仁倒吸一口凉气,烛光下,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星君但有吩咐,卑职这条老命,连同麾下将士,绝无二话!」
「传令下去,即刻封锁煤山外院,划为禁区!从你麾下精选500最忠诚、最骁勇且口风严实的士卒布防。山脚要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设三重警戒线。未经我手令或陛下特旨,擅入者格杀勿论,靠近窥探者以弓弩驱离。遇有异动,鸣镝为号,立即绞杀!」
李祖仁眼中血丝密布,却挺首腰杆,沙场宿将的凛冽杀气迸发而出:「末将领命!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惊扰炉火,卑职提头来见!」
他猛地扯下令旗,对帐外喝道:「李勇!击聚将鼓!京营护军,一炷香内校场集结,违令者军法处置!」
「咚!咚!咚!」聚将鼓声撕裂夜空,如闷雷滚过大地。
营地内,早己枕戈待旦的士卒们闻鼓而动,甲胄碰撞声、刀剑出鞘声、急促脚步声交织成战歌。火把燃起,跳跃的光焰照亮一张张坚毅肃杀的面孔。
李勇,京城护军副驾,身材魁梧,手提开山巨斧,如铁塔般矗立在校场点将台前。他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下方迅速集结的队伍。
「李将军有令!奉紫微星君谕旨!」李勇的声音如破锣般威严,「煤山外院即刻划为‘天炉禁区’!尔等500人,便是守护天炉的天兵!未来三日,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听令!」
「诺!」500条汉子齐声怒吼,声浪震得火把摇晃。
「第一哨!王铁柱!」
「标下在!」一个疤脸大汉出列。
「率100人扼守煤山东麓官道,伐木为栅,掘地为壕。没有星君手令或圣旨,敢越雷池一步者,杀!」
「得令!」
「第二哨!赵黑塔!」
「在!」
「带100人封锁西侧后山小路,哪怕一只耗子钻过去,老子拿你是问!」
「喏!」
一道道命令下达,一队队士卒如黑色铁流,迅速奔赴指定位置。铁锹、镐头与冻土碰撞的刺耳声响彻夜空,粗大原木被砍伐削尖,插入地面形成拒马鹿砦。弓弩手在制高点就位,箭簇在火光下泛着寒芒。骑兵小队马蹄裹布,如幽灵般在警戒线外巡逻。
李祖仁坐镇山脚中军木楼,这里视野开阔,既能俯瞰布防,又能监视主要路径。他推开亲兵递来的热汤,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更加清醒。锐利的目光一遍遍扫过防线,不放过任何疏漏。
「报——!」一名斥候疾驰而来,在木楼下勒马,「禀将军!三里外发现不明骑队,约20余骑,在禁区外围徘徊!」
李祖仁眼中寒光一闪:「看清旗号了吗?是溃兵还是……」
「夜色太暗,无法辨认,但看他们行进有序,不像是散兵!」
「哼!不管什么来路!传令李勇,派一队骑兵前去驱离,弓弩上弦,鸣镝示警!再敢靠近,就地射杀!告诉弟兄们,星君在山上看着,谁出纰漏,我先砍了他祭旗!」
「得令!」斥候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南京,东暖阁内却灯火通明。
崇祯裹着半旧明黄常服,斜倚在铺着锦垫的炕上,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唯有眼神中燃烧着倔强的火苗。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报几乎将他淹没。
「陛下,」兵部尚书李邦华声音疲惫,指着御案上的舆图,「河南八百里加急!左良玉部将马进忠率5000精骑己过归德府,名为‘就粮’,实则劫掠。归德知府急报,府库被洗劫,富户遭强征,稍有不从便被拘押。乡野间更是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
他颤抖的手指划过舆图上刺眼的红色标记。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上前补充,声音低沉而愤怒:「陛下,北镇抚司密报,马进忠部不仅劫掠钱粮,还强征青壮为役,稍有反抗便当场斩杀。归德城外张家堡,一老翁因藏匿麦种,儿子被杀,儿媳被辱,老翁悲愤自尽,全村仅数人幸存……」
暖阁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烛火偶尔爆裂的声响。范景文、倪元璐等阁臣面色铁青,崇祯死死攥紧常服,指节发白。他闭上眼,仿佛能听见千里之外百姓的哭嚎,看见被焚毁的村庄。
许久,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嘶哑如砂纸:「左逆……罪该万死!」他猛地看向李邦华和李若琏,「张世泽的新军整训得如何?粮饷、军械何时能齐备?朕要的是能立刻剿灭逆贼的虎狼之师!」
李邦华面露难色:「陛下息怒!新军编伍初定,新式甲胄兵器正在赶制,但数量庞大,非短时间可成。粮饷虽经星君和施尚书筹措,但江南清丈未完,伪银流通受阻,目前仅够日常操练,若要远征,缺口巨大……」
「又是缺口!」崇祯声音拔高,带着近乎失控的尖锐,「朕的江山千疮百孔,百姓正在受苦!难道要朕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河南毁于一旦,再进犯江南吗?!」他剧烈喘息,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
「陛下!」范景文急忙进谏,「当务之急是固守蓄力。臣建议严令河南各州府坚壁清野,死守待援。同时加急督促江南清丈赋税,工部全力赶制军械。新军未备,仓促出战恐生变故,望陛下三思!」说罢深深叩首。
崇祯死死盯着舆图上的开封,那里仿佛正在灼烧他的眼睛。他何尝不知这是老成谋国之策,但每一刻等待,都意味着更多流血。他想起吴傲闭关前坚定的眼神,想起煤山深处正在积蓄的「天火」。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怒火,声音冰冷而决断:「拟旨!一、擢升归德知府为河南按察副使,总领豫东防务,严令死守归德;开封守将敢言弃城者立斩。二、八百里加急传旨江南,清丈田亩、催缴赋税,拖延者就地免职,由新政学堂学子接任。三、命倪元璐、李邦华三日一报新军整训进度!朕要知道,到底还要等多久!」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煤山的黑暗轮廓,喃喃道:「三日……三日之后……」
煤山腹地,造化炉的嗡鸣声如大地心跳。幽蓝光芒在炉腔内流淌,仿佛凝固的星河,照亮冰冷的合金炉体。能量导管中,磅礴电流正以恒定速度注入基地车能源核心。
吴傲盘膝坐在主控台前,双目微闭,纳米战甲反射着炉光,神情冷峻。只有他知道,神经接口中,盘古正实时传递着能源矩阵的每一丝变化,以及山脚下五百家丁构筑的防线传来的每一个警戒信号。
山风呜咽着掠过煤山光秃的枝桠,与巡骑口令、甲叶摩擦声交织。李祖仁按剑立于木楼之上,锁子甲在风中轻响,目光如鹰隼般穿透黑暗。远处,北京城传来报晓钟鼓。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煤山深处和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而言,时间正在无声的煎熬中缓缓流逝。那幽蓝的炉火,既是最后的希望,也是高悬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