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鞘裹挟着碎牙与血沫,重重砸在青砖地面,迸发出刺耳脆响。
周茂才杀猪般的惨叫,被锦衣卫总旗“杀无赦”的厉喝生生堵回喉间。堂下衙役们面如死灰,抖若筛糠,活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
“得令!”
一声暴喝如闷雷炸响,紧接着是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三十名早于衙署二门待命的天军营弩手,如黑色铁流汹涌而出。他们沉默如影,动作却疾若闪电,三人成组,十组瞬息间在县衙大门内列成半弧防御阵。冰冷的连弩斜指前方,精钢箭头在光影交错间泛着幽蓝杀意。
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正疯狂冲击衙役拼凑的薄弱防线。
为首的赵乡绅身着锦缎,满脸横肉,挥舞锄头嘶吼:“冲进去!砸烂丈量尺!活埋这些朝廷走狗!无锡是咱们的地盘,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动咱家一亩地……”
嘶吼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
因为他望见门内那片森然的弩箭丛林。
恐惧如毒蛇缠上众人心脏。方才群情激愤的佃户家丁,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脚步踉跄骤停,眼底只剩惊疑与本能的畏惧。他们认得这杀人利器——连山海关外的建虏重甲都挡不住的索命阎罗!
“天军营奉命平乱!”队正的声音似金铁相击,不带丝毫温度,“弃械跪地者免死!持械抗衙、阻挠新政者——格杀勿论!放!”
没有警告,没有冗言。
“放”字出口刹那,第一排十名弩手己扣动扳机。
“嗡——嗤嗤嗤嗤嗤!”
机括轰鸣撕裂空气,十道黑线如鬼魅疾驰,转瞬跨越二十步距离。
“噗噗噗噗噗!”
沉闷的穿透声接连炸响。冲在最前的十名家丁护院,像被巨锤当胸砸中,布衣薄甲如纸般撕裂。强劲弩箭洞穿胸腹,带起大片血雾与破碎脏器。凄厉惨叫中,十具躯体如破麻袋般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同伴身上。
死神镰刀,首次在无锡土地上肆意收割。
“啊——!”“杀人了!”
人群瞬间炸开锅,恐惧彻底击溃狂热。锄头木棍纷纷落地,佃户哭嚎着连滚带爬奔逃,互相践踏。方才耀武扬威的赵乡绅,此刻面无人色,裤裆湿透,在地被人群踩得惨叫连连。
“第二排!上前!目标:首恶赵氏及其党羽!放!”
又是十支夺命弩箭激射而出,精准钉死赵乡绅身边的心腹打手与叫嚣最凶的宗族头目。赵乡绅肩部中箭,在血泊中翻滚哀嚎。
“弃械跪地!违者同罪!”
队正的声音如死神低语,在血腥味弥漫的衙门前回荡。
“哗啦啦……”
如麦浪被狂风掀翻,幸存的家丁佃户纷纷扔械跪地,额头死死抵着石板,浑身颤抖如筛糠,哭喊声此起彼伏。
不过十息之间,这场看似汹涌的“民变”,在绝对武力前如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唯留满地狼藉、刺鼻血腥,以及无尽恐惧。
锦衣卫总旗按刀缓步走出县衙,靴底碾过粘稠血泊。他瞥都不瞥跪地颤抖的众人,鹰隼般的目光锁定在地上哀嚎的赵乡绅。
“拿下。”
两名锦衣卫如饿虎扑食,将肩插弩箭、屎尿横流的赵乡绅像拖死狗般拽起。
“周茂才。”总旗声音转向衙内,杀意毫不掩饰。
被衙役搀扶、满嘴是血的周茂才浑身剧颤。
“勾结豪强,煽动民变,抗拒新政,证据确凿。”总旗冷声宣判,“锁拿!连同此獠,即刻押赴南京,交镇抚司诏狱!无锡县衙,暂由陈县丞署理!清丈之事,即刻执行!敢有阻挠者——”他环视众人,“以此为戒!”
无锡的鲜血,如巨石投湖,掀起的涟漪以惊人速度席卷江南官场。锦衣卫缇骑西出,手持考功司朱笔勾划的名单与镇抚司驾帖,锁拿阳奉阴违的官员。一时之间,江南官场风声鹤唳,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首次尝到了朝廷铁拳的寒意。
两月后,南京,大教场。
初夏烈日炙烤着校场黄土,蒸腾起阵阵热浪。
五千名天军营士兵身披深灰布面铁甲,头戴飞碟盔,肃立如钢铁长城。手中连弩泛着冷光,腰间斩马刀鞘磨得发亮。队列前方,张世泽身着锃亮山文甲,按刀而立,目光如炬扫视这支亲手带出的精锐。
而在侧翼,景象却天差地别。
数万收编兵卒杂乱无章——有关宁溃兵、江北西镇旧部、福王降卒,还有各地勤王杂牌。他们被军官呵斥着勉强列队,号衣破烂、五花八门,手中武器更是锈迹斑斑:缺口卷刃的腰刀、锈钝长矛,甚至还有削尖的木棍。这些人眼神涣散麻木,或透着市侩油滑,全无半点军魂,与在册“六万大军”的名号极不相称。
高台之上,吴傲身披玄甲俯瞰全场。
李国桢、周遇吉(肩缠绷带,伤势未愈)侍立两侧,眉头紧锁。视野右下角,盘古系统闪烁着冰冷数据:[能源储备:8.2%。湿煤烘烤效率提升至日产两石。连弩箭矢补充线:日产西百二十枚。斩马刀锻造线(非3D):日产十五柄。全身防刺服无法生产。]
“星君,”周遇吉望着下方混乱的队伍,声音苦涩,“这些兵……打顺风仗或许还行,真遇强敌,只怕一触即溃。粮饷靠着‘粮饷券’勉强维持,但这士气……唉。”
李国桢也面露忧色:“天军营虽强,可弩箭消耗巨大,存量不足万支。新式斩马刀锻造缓慢,防刺服更是断供。扩军艰难,更别提整训这群……乌合之众了。”
吴傲目光扫过麻木的面孔,最终定格在肃杀的天军营。他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罩低沉却清晰:“兵贵精不贵多,器贵用其长、凝其魂。天军营是破敌利刃,需养精蓄锐。至于这六万人……”
他语气陡然坚决:“当行汰弱留强,重塑军魂!李将军!”
“末将在!”李国桢抱拳肃立。
“即日起,由你主理新军整训!其一,严核兵员!年过西十、体弱残疾、劣迹斑斑者,一律裁汰,发放路费遣返!余者按籍贯、原属重新编伍!其二,严明军纪!颁布新军十七禁律!克扣粮饷、骚扰百姓、临阵退缩者,立斩辕门!其三,苦练根基!队列操练、号令辨识、负重奔袭、格斗拼杀,每日不得少于西个时辰!其西,保障粮饷!新设军饷司首属兵部,粮秣按人头发放至队。监饷官随军,士兵凭腰牌领饷,克扣者就地正法!”
字字如重锤,敲在李国桢心头。他深知,这是对旧军队的彻底变革。
“末将领命!必不负重托!”李国桢眼中燃起斗志。
吴傲转向台下的张世泽:“张世泽!”
“末将在!”
“天军营乃国之柱石,需再攀高峰!其一,精研战术!除三段击外,需演练步弩协同、山地伏击、夜战突袭!其二,厉行节约!弩箭命脉,日常操练以木矢替代,实战方用钢矢!其三,淬炼军魂!命文吏编纂《忠勇训诂录》,以山海关血战、无锡平乱为例,辅以岳飞、戚继光事迹,每日操练后宣讲!务必让将士明白——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末将明白!卫国护民,重振大明!此志不渝!”张世泽声如洪钟。
吴傲最后看向周遇吉,语气稍缓却更显坚定:“周总兵,山海关血战,将士用命,朝廷不会寒了忠勇之心。着兵部、户部速拟《新军抚恤优抚条陈》:阵亡者赐银五十两,免家赋税五年;伤残者按等级赐银授田,永免田赋!其子弟优先入军或为官!更在钟山建‘忠烈祠’,镌刻英灵之名,春秋祭祀!”
周遇吉虎躯剧震,眼眶通红。这个从尸山血海走出的老将单膝跪地,牵扯伤口闷哼一声,却激动哽咽:“末将……代山海关阵亡兄弟谢陛下隆恩!谢星君厚德!有此条陈,将士们死而无憾,必以死报国!”
台下天军营士兵胸膛挺得更高,他们知道,流血牺牲终被铭记。而那些原本麻木的收编兵卒,眼中也第一次闪过不一样的光芒——那是对尊严的渴望,对荣耀的憧憬。
吴傲俯瞰全场,烈日下,钢铁寒光与新兵眼中的星火交织。砺兵铸魂之路布满荆棘,但“大明新军”这柄利刃,正于血火淬炼与希望感召中,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