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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告祭亡母

戚氏哄睡了女儿,匆匆忙忙地赶来这边,就见婆母如此情状。

她先看向丈夫,见他垂眸站在那儿,浑身上下好像都透着落寞,忍不住一阵阵儿的心疼。

“婆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还有夫君,还有愉儿,这都是不是您的牵挂了吗?”

戚氏实在没忍住,抢在小姑开口之前说了句。

苏遇则听见妻子的声音,蓦然抬头,看到戚氏后眼睛一亮。

冯氏微顿了顿,回头泪眼蒙蒙的看了眼儿子,见他眼中只有妻子,根本没往自已身上分一眼,顿时回过头,泪流得更多:“你们一家三口过得这么好,我有什么好牵挂的,我只想回姜家,我这一辈子过得最好的时候,就是跟着姑娘在姜家……”

苏月妩把冯氏扶了起来,认真问道:“姨娘想好了吗?这世道,女子后半生最大的依靠就是儿子,大哥哥是个纯厚之人,如今也上进了,说不定来年就会带个功名回来,您就只等着享福了,可姜家那边,二十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早已物是人非,亲戚旧友都已各自成家奔前程,未必会真如姨娘所愿。”

这世上有母亲和云氏这种倾尽全心爱护孩子的女人,也会有像冯姨娘这样,将自已看的比孩子略重一筹的女人,这都没什么错。

苏月妩也不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因为记忆里,冯姨娘确实不止一次望着东南方向,含着泪光对母亲说怀念青州,怀念大家一起联句作诗,姑娘丫鬟笑闹成一团……

苏府里,父亲对冯氏无半分情愫,母亲去世后,她再无依靠,带着儿子畏畏缩缩的过日子,痛苦之中,自然会更怀念曾经美好的光景。

或许苏遇则有立场怨怪她,但苏月妩没有。

在她小时候,每每和苏遇则在一处,冯氏总是把担忧关怀的眼光投在她身上,但凡稍危险一些的地方,她便要前后跟着,焦急地说“小小姐快下来,若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夫人交代”。

而幼时的苏遇则也想过用同样的方法引冯氏注意,结果从假山上摔下磕伤了膝盖不说,还收获了冯姨娘的一巴掌和怒骂。

所以如今,苏月妩能做的,就是把利弊跟冯氏分析清楚,端看她如何选择了。

冯姨娘听了她的话,又看了眼儿子,但这次刚对上目光,就逃避般猛地回过了头。

“小姐!”冯姨娘满脸泪痕,坚定道:“奴婢要回青州,奴婢不想留在京城,则哥儿以后就是登堂拜相,奴婢也不后悔!”

苏遇则默然低头,不动声色地拉住戚氏的小拇指。

戚氏赶紧握住丈夫的手,心疼地看着他。

苏月妩便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给舅舅去一封信说明情况,正好,我在宫里这些时日攒了些赏赐,想着择日送去青州给舅舅姨妈以及各位表姊妹表兄弟们,我这次回宫后就整理整理,再让人送过来,到时候就托劳您代为转交,问他们好吧。”

冯姨娘捂住嘴,睁大眼,喜极而泣,不顾苏月妩阻拦,又执意再次跪了下去,恭敬无比地朝她磕了个头,哽咽:“奴婢谢小姐!”

*

等这头的事全处理完,苏月妩才带着张贵德去了家祠。

祠堂的院子里有套石桌,沈珩正坐在那儿,以手撑头,双眸闭合,眉头微蹙。

苏月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出他没睡着,便俯身抱住了他,把下颌搁在他肩膀上,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腰。

沈珩睁开眼,浓长的睫羽眨了眨,才回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语带关怀:“处置完了?”

苏月妩轻轻“嗯”了声。

沈珩看了眼祠堂方向:“朕刚刚去给岳母上了香,你要不要再去拜拜?”

苏月妩点点头,但也是此刻才注意到他的称呼,微惊:“你叫我母亲岳母?”

沈珩弯唇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朕对你不好吗?你连朕的伺候都享受了,这会儿装什么受宠若惊?”

张贵德日常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苏月妩便进了祠堂,点燃了三炷香,面对着母亲的灵位跪在蒲团上。

眼前一幕幕景象闪过,是母亲从后面弯腰抱着她走路;是母亲摇头晃脑地教她念诗,手把手教她写字;是某夜电闪雷鸣,她躲在床帷呜咽低泣时,母亲披着外衫急匆匆出现,把她搂进怀里,一边嘲笑她胆小一边轻哄……

最后的一幕,定格在被鲜血浸湿的床褥上,母亲颤抖着,用白皙微凉的手遮住她的眼,温和地声音从头顶传来:“妩儿,不要看……”

苏月妩眼眶酸疼,一种类似窒息的感觉汹涌袭来,她深呼了几口气,才略有缓和,脸上扬起了笑意:“娘亲,妩儿给你报仇了,妩儿现在不胆小了,不但不怕打雷,连血也不怕了。”

“你要是在天有灵,今夜来夸夸妩儿好不好……”

沈珩站在门口看着苏月妩,眸光颤了颤,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问:“阿妩,你不想哭吗?”

仿佛绷紧的,一触即断的弦。

沈珩这话落地,就像打开了苏月妩心中的一个阀口,她的眼泪忽然就失控,纷纷涌出眼眶,对着那牌位上的“姜拂云”三字,苏月妩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沈珩把她抱进了怀里。

苏月妩好久没有哭得这么痛快了。

到最后,眼泪终于干涸了,人也没劲儿了,无力地被沈珩抱着,疲累到极致的感觉上涌,让她闭上了眼。

她隐约感觉到沈珩抱起她离开。

经过前院时,父亲殷勤恭敬地声音响起:“陛下这便要走了吗?劳烦陛下为臣之卑末私事奔劳一趟,臣惶恐不已,已然让人去天香楼订了饭食,陛下不妨用些,也好等苏嫔娘娘醒来再起驾。”

苏月妩也是听了这话才想起,沈珩有不用早膳先去上朝的习惯,也就是说,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她想说什么,但实在太疲乏了。

沈珩拒绝了,抱着她往外走去,等上了马车,车轮轱辘轱辘的驶动声在耳边响起时,苏月妩终于克制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